說好一週一更又跳票了.QQ


這兩個星期忙著翻修外傳連載,加上狂魔二部曲卡殼,
秋天到感冒也來報到,猛一回頭才發現又兩個禮拜沒上部落格了......

本週目標:生出一篇讀書心得!

 

 

不過在那之前先和大家分享一下外傳。<毆飛!>

 

基本上《長槍戰記》是獨立成篇的故事,時間點在《烈火之心》大戰過後.
當其他人在度假養傷的時候,可憐的槍恩在樓黔牙泡妞兼體驗當沙包的生活. <???>

本來想拿來當第二部的開頭,但是實在太歡樂了,
和二部的主軸搭不起來。 <等等!這是在暗示二部很黑的意思嗎?>
整理好之後決定維持獨立的故事,
除了背景之外,劇情可說和本傳完全脫離。
當然如果讀過本傳,
也許對這隻嘴賤又調皮的羊人會有全新的觀感也說不定~

下面正文,請慢慢欣賞.

 

 

 

 

【壹】

 

光陰荏苒,歲月如梭,自蜘蛛女神黑寡婦編織世界以來,無數的神話與傳說不斷在命運的絲線上生成,隨祂的手指織成無邊無際的網。推動時間的朱鳥,雙眼化為日月,無情推動時光的腳步,歷史的煙塵埋沒了絲線中的故事。有些故事被後人遺忘,有些卻在見證者的心中落下連時間都抹不去的痕跡。

衍娜見證了一個傳說的開始。她的故事從一個父親死去開始,深沉的冬夜裡她睜大眼睛看著。

和所有的蛇孩子一樣,衍娜和她的夥伴沒有老師,只能從前人的經驗學習,沒有學會的孩子只有死路一條。寒風吹得蛇孩子們瑟瑟顫抖,豬人士兵圍在祭壇旁,火光在他們的甲冑上跳躍著。士兵的身後,難得踏出大宅的蕭格勒老爺與他的闡釋者們,裹在厚重的皮襖中等著。以豬人貴族的標準,在冬夜裡只有一架矮床托著四處走實在是委屈了一點。

「不要、不要,拜託,我真的——拜託你們……」

蛇人阿瑟被士兵拖上祭壇中央的巨大座椅,不斷哭叫的他,深藍色的鱗片上到處都是刮傷。

「拜託你們,我真的不想要——你們知道得不夠多嗎?我到底還有哪裡不夠盡力?主人,仁慈的主人放過我吧!我的噩夢、我連清醒時候——主人,求求你,他愈來愈逼真,幾乎要爬出來了!」

他對著矮床跪下,伸長脖子想擺出討饒的姿勢,把脖子上那圈像套索一樣白色鱗片顯露出來。衍娜伸出纖細冰冷的手指摸摸脖子,知道自己也有一條一模一樣的銀皮,藏在土黃色的外套下。

阿瑟的膝蓋一碰到土地,馬上被侍衛提起用鎖鍊綁上椅背,只在肩膀以上留下些微空隙。他左右擺頭吶喊,在鱗片上磨出傷痕,粉紅色皮肉鮮血淋漓,滴在暗紅色的鐵鏽和血漬旁。這是一把樣式古老的椅子,顯見是傳家之寶,上面的鍊條更能看出老師傅的精巧手藝。沒有蛇人能從這張椅子上逃脫。

「拜託你,老爺、主人、仁慈的主上、尊貴的領主,放過可憐的阿瑟吧!」

「住口!」床上的蕭格勒老爺一陣猛咳。「你以為我養著你們這些蛇人奴隸是為了什麼?你們又弱又小,十個蛇人還比不上一個殘廢的人類,如果不是你們嘴裡的毒牙,你們早該從物競天擇的舞台退場了。」

「是的,主人,我們又弱又小又沒用……」阿瑟直吐舌頭,嘶嘶聲斷斷續續,一口氣好像隨時要拋下他離去一般。他全身發抖,瞬膜像故障了一樣不斷開開關關。「求您了……放過我……這個月裡我為您預言了三次,我的預言不曾失準……他每天每夜在我的夢裡出現,再這樣下去我怕……」

「把她帶出來。」

阿瑟猛然閉上嘴巴,舌頭縮回口腔裡。衍娜感覺有人推了她一把,要她走進火光裡。

「你女兒也有預言舌的血脈,如果你不想為我服務,那我便讓你的女兒代勞。」

「不!」

「所以你願意敬愛你的主人,為他付出一點心力,用生命服務他嗎?」

阿瑟看著主人,脖子僵硬得像鐵條一般。

「我願意。」

「很好。把東西帶上來。」

蕭格勒老爺所謂的東西是隻小狗,一隻眼睛剛打開的小狗,由戴著鐵甲手套的士兵捧在手中。

「動手。」

阿瑟閉上瞬膜,表情一掃而空。衍娜最近開始瞭解蛇人的悲傷和其他人有什麼不同;他們不像劇團裡的演員一樣哭天搶地,蛇人只會把悲傷往肚裡吞,獨自躲在黑暗的角落心碎而死。

小狗睜開眼睛,叫了一聲,伸出舌頭想舔阿瑟的臉。牠被冰冷的鐵甲手套握著想必非常不舒服。阿瑟吐了一下舌頭,收到回應的小狗開心地汪汪叫。阿瑟的頭往後退了一點,躺椅上傳來咳嗽聲。

衍娜閉上瞬膜,咳嗽聲停了。

蛇人張開嘴巴,迅雷不及掩耳,尖細的毒牙刺入小狗的脖子。小狗身體瑟縮一下,差點溜出鐵手套的掌握。

幾秒後,阿瑟張開嘴巴退開,神情空白倒回椅子上。小狗的呼吸慢慢變淺,最後終於靜止不動,侍衛握著死狗離開。四周安靜下來,所有人摒息以待,甚至連蕭格勒老爺也不敢大聲呼吸。

然後,彷彿永恆之後,阿瑟開始尖叫。束縛他的鐵鍊匡噹響動,釘釘輕響串成蜂鳴般的巨大噪音響徹雲霄。阿瑟的舌頭滑出嘴邊,像條沒用的斷線在空氣中擺盪。他全身肌肉扭曲,瞬膜下的眼睛糊成一片乳白,鱗片不斷泛出一圈又一圈的銀光。

「是他!蛇髮的男子,他的腹中、他廣闊如海的腹中、不——滅世的妖鳥——不!」

除了衍娜之外沒有人聽他在尖叫些什麼。大人們聚集在躺椅旁,聚精會神等著主人描述所見所聞。

「我看見了,沒錯,很清楚,我看見了——我看見火焰像流星般殞落,然後一個騙子扛著一塊岩石走出心海……」

主人的聲音停下來了。

「預言結束了,今天的預言好短。難道是因為我的生命終於要走到盡頭了?」

僕從和侍衛們立刻發出驚呼,紛紛跪下祈求主人原諒。

「把我抬回房間,我要好好思索這個預兆。闡釋者到我身邊,我必須徹底透析這個危機。我還看到了——很不一樣的東西。是的,沒錯,我見到分歧的道路。你們還待著做什麼?叫闡釋者集合!」

僕從們紛紛應是,動起來執行各自的職責。

「等等。」被抬到半空中的老爺突然喊停。「把我的兒子也叫來。」

闡釋者的首領霽山修者倒抽了一口氣。「主人,這樣似乎不太——」

「習拉瑟需要有人繼承,他得知道預言的內容。我們父子是同心的,把他帶到我面前。」

大人們在說話,但是說些什麼衍娜不想聽也聽不懂,她看著椅子上瘋狂錯亂的父親,兩隻手掌貼在大腿上一動也不敢動。父親交代過她,再害怕也不能表現出來,再孤獨也不能求援。蛇人是孤獨的,暴露出弱點只會使人有機可趁。不能張開嘴巴,不能逃跑那就等待,他們什麼都不能做,先動就先輸了。

後方的人馬往大宅移動。每次儀式過後都會這樣,重要人物先行離去,等阿瑟平復之後,才會有人把失禁的蛇人拖下座椅,再挑出倒楣鬼清洗骯髒的鐵座椅。

可是今天有些不一樣,衍娜的直覺告訴她事有蹊翹。小狗剛剛抖了一下,甚至差點逃出阿瑟的嘴巴。這是預言術的公式,犧牲一條性命還有施術者的神智,讓受惠者能拓展心靈的視野,看見未來的景像。但是剛剛的小狗抖了一下,阿瑟的毒牙從來不會給受害者機會。

坐在血和尿上面的阿瑟打開瞬膜,負責照顧蛇孩子的法蘿奈正趕著其他孩子回房,沒有注意到父女倆詭譎的互動。阿瑟對著衍娜微笑,微笑屬於一個對生命絕望的男人,在瘋狂混亂之餘,最後一點的理智趕著他上路。

他張開嘴巴,歪曲的蛇牙刺入舌根。衍娜突然聚焦的眼睛能看見他的舌根上到處都是傷痕——他從許久之前就開始摸索要如何達成目標了。

蛇牙裡的淺綠毒液迅速消失。沒有人能從銀環蛇的毒液中逃脫,就算只有一滴,也能無聲無息奪走一條生命。阿瑟想必只用了最低的劑量去毒死小狗,把剩下的都留給自己。

他好自私!

衍娜想哭。他的父親寧可死去,也不肯為女兒活著。可他們是奴隸,她父親終於能為自己決定一件事,衍娜應該替他感到驕傲。那些勇敢擁抱死亡的蛇人,不都成了傳說在蛇人之間流傳嗎?

衍娜想躲到一個黑暗沒有陽光的地方。她不會流淚,不管是天生還是後天的限制都不允許她這麼做,好奴隸就該逆來順受,跪在主人的土地上承受一切。

她跪下來,看著雙膝之間屬於主人的土地。她——

她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。衍娜腦子突然一片空白,但是眼睛似乎突然有了自己的想法,把一幕幕褪色、雜亂不全、她從未見過的景像帶到腦海中。椅子上的阿瑟在顫抖,雙眼再一次糊成乳白色,然後永遠陷入灰濁。接引死者的夜梟用羽翼掩上他的臉,帶領他前往地底深淵。

衍娜跪在原地發愣。法蘿奈握著她的肩膀,把她從泥地上拖起來。

「可憐的孩子。」法蘿奈摟住她,身上的羊毛有些刮人。「我們進去吧,你幫不了你父親。」

沒錯,她說得沒錯,他父親已經把生命和未來交給她了。一個瘦弱又沒用,無法反抗命運的蛇人,最多只能做到這樣了。衍娜閉上眼睛,用力把眼前的景象記住。

她看見一個騙子,一個羊人騙子對著火焰說話。

 

 

 

 

「你叫什麼名字?

「好吧,如果你連這個都回答不出來,我們最好從頭開始。

「你的名字是哈耐巴,是個羊人。對沒錯,摸摸你自己的頭,有摸到你的角嗎?螺旋狀,和你心愛的黛琪司一模一樣,只是她的沒有你大得那麼好笑。啊,如果我是你就不會——

「哦,很痛吧?抱歉啦,那個腫包有一半是我的錯——好啦,是我的錯,全部都是我的錯,不然你能叫我怎麼辦?我好不容易抓到機會一棒敲在豬人黑智者的頭上,我怎麼知道你也站在同一個方向?機會難得,也救了你一命,所以就不要太計較了。

「回到重點。我是槍恩,而你是哈耐巴,你們家木栗老爹給你取的名字。我想他應該是想讓你和長槍將軍漢尼塔同名,但是拼錯字變成哈耐巴。那個自號將軍的羊人可是凶殘出了名,連豬人聽了都會怕呢!我敢說他的恐怖傳說,只比血角狂魔還溫馨一點而已。你能繼承他的名字還真是可喜可賀。」

漢尼塔?血角狂魔?

他眨眨眼睛,集中一點思緒。漢尼塔這個名字聽起來不錯,拿來當名字應該不錯。他想抬頭,後腦勺立刻一陣抽痛,火熱鋒利的痛從腦髓深處刺像頭骨。妖鳥呀,這可真痛!

發生什麼事了?漢尼塔不懂,他依稀記得一點事情,似乎有一場追逐,然後他制服了某人,再來是他眼前一陣黑……

他眼前又是一陣黑,有隻手抓住了他。他試著把模糊的視線聚焦在眼前,他眼前有隻瘦羊人,耳朵大得可笑,兩隻長劍般的角頂在頭上,古靈精怪的臉上滿滿都是抱歉,碎碎念的嘴巴好像永遠停不下來,兩隻黑色的羊蹄露在破爛的褲腿外。他剛說他是什麼名字來著?

「對不起啦,我不是故意敲這麼大力,誰知道你身體長得像石頭,腦袋卻像豆腐。可是哪隻豬都把刀子抽出來了,我也只好先下手為強。」

對了,瘦羊人是槍恩,他剛剛自我介紹過。

「槍恩?」

「你想起來了!」槍恩露出笑容,躍到半空中踢了一個舞步。「沒錯,長薄耳家的槍恩,你山泉村的老鄉。」

「你是什麼人?為什麼說是我的老鄉?」漢尼塔皺了一下眉頭。「老鄉又是什麼意思?」

槍恩垂下肩膀。「你不記得我了?」

「你叫槍恩,但是我不知道你是誰。」漢尼塔看著他,拳頭不自覺收緊。如果槍恩攻擊過他,那他說不定是個敵人。他寬闊的瞳孔掃視四周,找尋危險的訊號。

他們在一個河岸旁,遍地都是灰色的礫石。河岸兩邊的樹都禿了,北方吹來的風把落葉吹得簌簌作響。泥黃色的小船停靠在河岸旁,兩個揹著劍的人類扶另外兩個人走上船。船伕守在纜繩邊,似乎正在檢查船體。他不喜歡船伕的長相,那是一個可怕的種族。

豬人,長著獠牙長鼻,以奴役他族為樂,恐怖帝國的統治者。

他的頭又是一陣抽痛,痛得他把拳頭壓上腦門,希望能壓下一點疼痛。

「他還好嗎?」另一個揹劍的人類走向他們,他背後彎彎曲曲的怪劍讓漢尼塔不大舒服。

「不好,他連自己的名字都會說錯。」槍恩哭喪著臉說:「我們以前是最好的朋友,可是他卻通通忘光了,這下可怎麼辦哪?」

「你們可以先到百歧灘去避一避,我們漂流之人在那裏有個秘密據點,等他傷好一點了再離開。這次多虧你們,如果沒有你們幫忙,又有兩個人要落進樓黔牙帝國的魔掌。」

「河老大你太客氣了!」槍恩揮揮手,臉上難掩得意。「那些豬人要怪就怪那個心狠手辣的呂翁夫人,如果不是她,我們兩個也不會走上這條路。想想可憐的葛笠法,到現在都不知道人在哪裡做牛做馬。」

呂翁夫人?漢尼塔的胃悚然一緊,這個名字讓他全身冷汗直流,昏頭欲嘔。

「如果我們能再多注意一點就好了。」河老大撇下嘴。「我不知道豬人居然這囂張,抓奴隸抓出國界去了。這些人類國王腦子裡裝的到底是什麼?」

「身為人類的一份子,你感到難堪與尷尬,我非常能夠理解。」槍恩咬文嚼字的口氣一聽就知道是學野台劇團。「他們只想賺錢,就這麼簡單,所以我們決定自力救濟。好在我們羊人沒有國王,不然我們可能要和滅世的妖鳥打個商量,請祂延後世界末日才救得完所有的奴隸。」

「你看起來好年輕,踏上這行會不會太小了?」

「我看過十六次太陽節,哈耐巴比我多看兩次,光這樣就夠了啦。」

河老大哈哈笑了兩聲。「這麼年輕就出來闖?前途無量呀。」

「和你們這些從小訓練的專職逃奴比起來算晚了啦。」槍恩摳摳鼻孔。「話說為什麼你們要自稱漂流之人呀?我問了好多人,沒有一個有答案。」

「我們不是漂流在法律之外嗎?」河老大笑了,這應該是漂流之人才懂的笑話。

「隨你開心,你想叫飄撇之人我也無所謂。」槍恩聳聳肩。

「別說傻話了。我讓沅裘留下來陪你們,他知道怎麼去百歧灘。這裡可不比人類的地方,豬人在帝國裡要抓你們為奴,根本不需要任何藉口。你們得有個人當響導才行。」

「圓球?你讓一顆球帶我們跑路?」槍恩一開口,漢尼塔就知道他根本沒把後半句聽進去。

「不要笑他,他會介意。」憋笑的河老大一點都沒發現話題被偷改了。

「比起圓球,你應該更小心你找來船伕。」

「他和我們合作多年了。雖然有張豬人的臉,但他其實是個好人——沒錯,豬人也有好人,不管你相不相信。」

「我可不會忘記是誰放火燒了山泉村,又害得我們千里迢迢跑到這鬼地方來。」槍恩吐吐舌頭。「隨便你怎麼說,反正我就是討厭他們。」

河老大苦笑。「在這裡沒有一張豬臉幫你打通關,光憑我們根本寸步難行。聽我的話,到上游去,不要越過邊境。蒙福前哨被我們燒掉的事,沒多久就會傳遍整個帝國,你們最好等風聲小了再出關。」

「我寧可趁現在闖出去。往上游?那不是更接近帝國中心了嗎?我連他們的臉都不想看了,怎麼還會想接近他們住的地方?」槍恩咕噥道,但應該只有漢尼塔聽見,因為河老大已經接著自己的話頭往下說了。

「等我安頓好這兩個人之後,會盡快讓人去接你們離開。」

「你不是會心術,難道不能用心術傳音找人過來嗎?要不然我也會個幾招,讓我試試看也無妨。」槍恩還是不放棄,河老大搖頭。

「我的心術傳不到這麼遠,更何況這附近還有一個豬人黑智者。雖然他頭上中了一棒,但冒險在他面前招搖過市不太明智。他們對心海的研究,可不比我們漂流之人少。」

「好啦,好啦,反正我知道你們不會拋下我們就好。一直被人拒絕真是不爽。那兩個人類好一點了嗎?治療什麼的是黛琪司的天份,我只能幫他們緊急處理而已。」

「總比什麼都沒有還好,小男生的情況穩定了,但是那個女孩……」河老大嘆了一口氣。「我會儘快幫她找到合適的醫生。這次真的很謝謝你們,如果不是你們及時發現,他們的下場說不定會更慘。」

「說實話,你們的能力真讓人懷疑。葛笠法遇上麻煩的時候也是,你們這些漂流之人淨會扯羊後腿。如果不是我們自力救濟,呂翁夫人只怕就要把整個山泉村賣給豬人了。」

「要和一整個帝國對抗可不是這麼簡單的事。我會——」

「我知道、我知道,你會儘快回頭,搞定這一團混亂。可以的話,拜託你也快點幫哈耐巴找個醫生,不然連我都要和他一起瘋了。」

「我盡力而為。最後再說一次,不要往下游走,也不要靠近任何邊境哨站。」

「好啦、好啦,你們快點上路!」槍恩揮手趕人,河老大對他和漢尼塔告別,帶著同伴爬進小船裡,換了另外一個相貌凶狠的矮子出來。豬人船伕從船邊拉出一根長篙,撐船順流而下。

船影漸漸隱沒在河灣和林影之中,槍恩的臉色難得出現陰影。

漢尼塔把一切都看在眼裡,不知為什麼有個衝動想拔腿追上小船,就算要綁在船底才能跟著走,他也應該巴著他們一起離開。剛剛槍恩和河老大說的話他有一半以上都聽不懂,但是呂翁夫人這個名字他知道。恐懼不是記憶而是本能,失去記憶的漢尼塔本能變得敏銳。

他到底陷入了怎樣的困境之中?槍恩和河老大又有什麼企圖?不要往下游去,不要嘗試離開豬人帝國,這些人類都瘋了嗎?船漸漸消失,槍恩揹起揹袋走過來,人類矮子跟在他身後。漢尼塔偷偷握了一塊石頭在手上。

「現在我又該拿你怎麼辦呢?」槍恩由上往下看他,調皮的眼睛閃爍著。

「你想做什麼?」漢尼塔問。

「我在想,如果敲一棒害你失憶,再敲一次是不是剛好可以撥亂反正?」槍恩露出森森白牙。「剛才河老大在的話一定會阻止我,現在只剩我們三個了,應該不會太困難吧?」

「不要輕舉妄動。」漢尼塔縮起雙腳,隨時準備跳起來應戰。

「不要怕,一下子而已,我保證之後你什麼都記不起來——我是說,保證你什麼都記起來,除了頭痛之外。」槍恩握著一根大棍子,朝他步步進逼。果然,他是隻瘋山羊,所以才會瘋到闖進豬人的國家……

「不要鬧他了。」矮人類說:「你再多敲只會害死他而已。我以前有學過一點醫療,像這種腦傷只能等時間過去,讓他自行痊癒。」

「圓球先生,我好不容易能嚇一下這塊大石頭,你沒事攪什麼局呀?你知道他以前正常的時候,要讓他踢一下蹄子有多困難嗎?」

「不准叫我圓球。」沅裘鐵青著臉說。

「好啦、好啦。」槍恩隨口應到,對漢尼塔伸出手。漢尼塔想也沒想便一手接住,順著他使力從礫石地上爬起來。

站直的瞬間,他著實嚇了一跳。明明不認識這個羊人,為什麼會知道怎麼配合動作?槍恩一點異狀也沒發現,扭著鼻子繞著他打轉,替他檢查全身的裝備。

「我看看,外套好好的,褲子也綁在腰上。這鬼天氣真是冷死人了不是嗎?我再看看,水囊有了,錢包有了,防止手指掉下來的手套、外套有了,黛琪司的愛心包包也帶了,可以出發了。」

槍恩又說到黛琪司了。每當他提起這個名字,漢尼塔就感覺好像有道暖風撫過臉頰,從南方吹來生命的氣息。

「看看你的臉,像隻思春的羔仔一樣。」槍恩的口氣變得促狹。「想到老相好迫不及待回去了是吧?手杖拿著,我可不希望你又摔倒了。」

他把剛剛威脅要敲頭的手杖塞到漢尼塔手中。

「你拿去用好了,畢竟是我把你的腦子和棍子搞丟的。」槍恩搔搔腦袋,這羊人的情緒和初春的天氣一樣善變。「我們愈快走過南方邊界,就能愈快擺脫這些裝備和豬人。我等不及脫光跳進河裡,好好游他兩趟了。」

「南方?」沅裘立刻接話:「老師說我們不該往下游去。我們應該往北,到百歧灘的連絡點。」

「百歧灘的連絡點?哈!要是我們羊人只會聽漂流之人的話,可憐的葛笠法大概早就被你們割斷喉嚨了。大士明鑑,他不過就有個老爸脾氣差了一點,就被你們說成愛好屠殺的暴力份子,我真不知道還有什麼東西嚇不到你們。」

「血角狂魔的傳說可不是隨便說說的。」沅裘的臉愈來愈僵硬。「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怕。豬人利用他在一夜之內屠殺了整個軍團,獠牙戰爭差一點就要因為他一個人全盤皆輸了。他是個瘋子,發起狠來敵我不分,只有鮮血能滿足他的渴望。」

「是、是、是,屠殺了一整個樹林的松線蟲,葛笠法真是該死。再說下去,連跛腳的木栗老爹都變成戰爭狂了。話說回來,你的年紀看起來也大不了我幾歲,二十年前的戰爭你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?」

沅裘的臉倏然一紅。「我有聽其他人說過。」

槍恩翻的白眼,只怕連住在荒涼山頂峰的人都能看見反光。雖然有點想笑,但是漢尼塔覺得他應該制止這段對話繼續下去了。現在不是吵架的好時機,他聞得到硝煙、鐵鏽、血汙的味道,他們應該快點上路離開,而不是留在原地拌嘴。

「夠了。」他說:「我們應該快點決定方向,而不是站在原地坐以待斃。」

槍恩瞟了他一眼。「大士呀,有些東西永遠不會變是吧?」

「我不知道你想暗示什麼,但是我們真的該動身了。」

「他是對的。」沅裘拉拉斗篷,挺起背站直。「繼續待在這裡,難保豬人的巡邏隊不會發現我們。」

「那我們最好快點走到巡邏隊的守備位置外。」

「不能往南方!」槍恩一開口,沅裘莊重的態度立刻丟開。「河老大說過我們要去百歧灘!」

「我不要去北方和一群人類關在一起!」槍恩同樣爆跳如雷。「大士明鑑,我這趟路忍受你們人類的鬼扯蛋還不夠多嗎?」

「不許你隨意呼喚白鱗大士名諱,祂是我們的女神,慈悲的看照者,不是你掛在嘴邊的髒話!」

「哈,現在連我用什麼字眼都想管了是吧?接下來你是不是還要規定我們一天只能喝幾口水吃幾口草?」

「你——」

漢尼塔快瘋了,他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才會和這兩個傢伙一起旅行?他失去記憶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?再沒腦袋的山羊也知道這兩個傢伙根本不能待在一起超過一秒鐘。

「我們用投票決定方向。」他說,沉穩的聲音足以勸退洪水。「這樣再公平也不過了。」

「投票就投票。」槍恩噘起嘴唇。「我和他就不用說了,你是第三方意見,我讓你做決定。是要到北方去和一群東躲西藏的人類關在一起等人來救,還是冒險到南方闖一闖,好早點和黛琪司重逢?」

「你在引導他!」

「你閉嘴啦。」

漢尼塔望向北方陰沉的天空,往那裏有人會保護他們,等待危機過去。冬風吹來一陣涼,弄得他鼻酸打噴嚏。

「怎樣?」槍恩問。

「我還在考慮。」他吸吸鼻子。

黛琪司,南方有黛琪司。他想起了南方的風和太陽,還有夏日青草遍佈的山丘,苦甜參半的藥草花香。只要冒一點險從豬人眼前走過,黛琪司就在南方等著他們。他能感覺胸中鼓動著呼喚。

即使要從黑寡婦眼前走過,他也會排除萬難直奔她面前。

「我們往南方去。」

沅裘哀吟一聲,槍恩開心地跳到半空中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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